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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：澎湃新闻
作者：阿树树
《复仇者联盟4：终局之战》成功了。大获成功。
这是漫威公司从2006年开始布局拍摄，在十多年后电影市场上取得的终极胜利。不仅使漫威和旗下超级英雄形象广为人知，也引领了以美国好莱坞为代表的全球商业电影市场的变化。
未来，会有人写书来记载这段商业传奇的历史。若干年后总结电影史，更会有人提到漫威公司如何通过一系列商业运作，最终成功定义和塑造了一种商业电影新形态：“超级英雄电影”与“电影宇宙计划”。
漫威超级英雄群像
时间倒回2007年，先看看那时的电影市场格局。当年全球电影票房排名前十的影片是：
《加勒比海盗3》《哈利·波特与凤凰社》《蜘蛛侠3》《怪物史莱克3》《变形金刚》《美食总动员》《我是传奇》《辛普森一家》《斯巴达三百勇士》《谍影重重3》。
其中《蜘蛛侠3》是标准的超级英雄电影，《变形金刚》《斯巴达三百勇士》是美漫改编的商业电影，另有3部是动画电影。
《蜘蛛侠3》海报
2008年，漫威公司的元年，全球电影票房排名前十的是：
《蝙蝠侠前传2：黑暗骑士》《夺宝奇兵4》《功夫熊猫》《全民超人汉考克》《钢铁侠》《妈妈咪呀》《007：大破量子危机》《机器人总动员》《纳尼亚传奇2》《马达加斯加3》。
其中《蝙蝠侠前传2》《钢铁侠》是标准的超级英雄电影，另有3部动画电影。第一部《钢铁侠》只排名票房第5，收入只有《蝙蝠侠前传2》的六成。漫威被DC和华纳压得死死的。
《钢铁侠》海报
再看去年2018年全球电影票房排名前十：
《复仇者联盟3》《黑豹》《侏罗纪世界2》《超人总动员2》《毒液》《海王》《碟中谍6》《死侍2》《波西米亚狂想曲》《神奇动物：格林德沃之罪》。
其中标准的超级英雄电影占了5部，《复仇者联盟3》、《黑豹》都属于漫威，《毒液》是索尼和漫威共同开发的作品，《海王》属于DC和华纳，《死侍2》则列在21世纪福斯门下。此外，还有1部动画电影。漫威已经成了当之无愧的龙头。
《复仇者联盟3》海报
回看十年间好莱坞商业电影的变化，可以发现超级英雄片已经越来越成为商业片主流。之前，商业片也多有改编自漫画与游戏，但今天这类题材已经从来源广泛，变为都是超级英雄大家庭的一员。十年前，乔布斯扶持的皮克斯动画工作室崛起，曾为动画电影带来了黄金发展的十年，现在动画电影热已经慢慢退潮了。这十年间，漫威成了最炙手可热最受追捧的商业电影制作公司，最后和皮克斯一样，被迪士尼收购旗下。
这段历史，本身就是一个传奇。
BBC制作的漫威超级英雄年谱
最初的漫威远远没有那么顺利。
2007年，那时漫威手头最成功的“蜘蛛侠”形象已经卖给了索尼，三部曲大获好评；同属漫威的“X战警”系列，改编权在21世纪福斯公司手里，虽然比“蜘蛛侠”差些，三部曲也开发得有声有色，未来还规划了“金刚狼”等一系列单人影片；而主要竞争对手DC，一直和华纳兄弟合作，不仅刚拍完一部《超人归来》，更是和全球最火热的电影导演诺兰推出“蝙蝠侠”三部曲，成了最成功的漫画内容公司……
而漫威，不仅把自己最宝贵的英雄给卖了，此时制作和发行影片的实际经验仍然为零；手头除了握有一堆漫画英雄版权之外，各方面都远远落在别人身后。眼看着“蜘蛛侠”和“X战警”全球票房数十亿，自己只分了不到1亿美元，真是眼红。
怎么办呢？
不甘落于人后，漫威展开了雄心勃勃的“复仇者计划”，即快速开发“钢铁侠”、“绿巨人”、“雷神”、“美国队长”四位英雄的单人传记，从2008年《钢铁侠》开始，到2012年《复仇者联盟》为止，不管结果如何，至少要完成“超级英雄”的第一次集结。漫威认为相比单个英雄，“复仇者联盟”这个品牌才是更具有商业价值的。不管单片成绩如何，至少《复仇者联盟》必能获得商业上的成功。
这就是“漫威电影宇宙”的第一阶段“复仇者集结”。在2007年时，没人能看到之后的发展路径，能规划出第一阶段的6部影片，已经很了不起。最保守的估计，第一阶段不至于赔太多，总体至少是略微有赚吧？
这个计划成功的关键，第一是漫威相比对手，更为大胆和激进：此时握有“蜘蛛侠”的索尼虽然暂时成功，却缺乏后续可开发的原创内容——后来他们只能又拍了一遍“蜘蛛侠”；21世纪福斯虽然不错，但过于小心谨慎动作慢，“金刚狼”都还在路上，“X战警”前传更是遥不可及；DC和华纳虽然坐拥大量IP，但他们从没想过去开发“正义联盟”这个团队品牌。漫威虽然还是制作上的新人，但后发先至，要成功就得更大胆些，快人一筹！
成功的要素之二，就是单片不能赔那么多。虽然计划是这么列在纸上，但如果单片的商业前景极差，第一部赔了还能容忍，第二部赔了还能咬牙坚持，到第三部必定有商业主管的人背黑锅，被扫地出门——这种事影业公司常有。这个计划即使看起来再雄心勃勃，后继者也不会坚持，只能半途夭折了。
单片的商业前景，看市场需求，看影片质量。两个字，“看天”。没人能保证一定大卖。
《无敌浩克》海报
欣喜的是，第一部《钢铁侠》就开门红了！以1.4亿美元投资换来了全球5.8亿票房，算是成绩不错；而《无敌浩克》在《钢铁侠》之后一个月即发行上市，本想再接再励，却迎来了一次失败，以1.5亿投资只换得全球2.6亿票房——一般而言，电影票房账面数字的1/3会给到制作公司手中。这样一算，两部影片相抵，算是基本没差别，白忙……
既然有成功的，那按照惯例，拍摄续集乘胜追击多半稳赚不赔。2年后2010年，《钢铁侠2》推出，和前作一样的制作班底，投资略多些来到2亿，全球6.2亿票房。虽然投资回报率没上去，但漫威“钢铁侠”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，演员小罗伯特·唐尼也咸鱼翻身，成了漫威手中第一张稳赚不赔的安全牌，毫无疑问获得了未来“复仇者联盟”的C位。其后2011年的5月和7月，漫威又先后推出《雷神》《美国队长》，制作成本和初作类似，都是1.5亿美元上下稳扎稳打，都略亏了一些——这三部综合来看又是白忙一场！但漫威显然并不在意，因为“三巨头”的格局已经形成，这个“电影宇宙计划”，显然已经成功了，就等着收钱吧！
毫无意外的，2012年推出的《复仇者联盟》，以2.2亿美元的投资换来了全球15亿美元的票房收入，超过100%的投资回报！这次成功，坚定了漫威乘胜追击的信心，也加快了他们开发漫威宇宙第二阶段、第三阶段的步伐！
《复仇者联盟》剧照
自《复仇者联盟》开始，超级英雄的名望和人气都在不断增长，连带之后的单片也变得毫无商业风险。漫威就像坐在了印钞机上。每一部都稳赚不赔，越赚越多！
第二阶段，开篇《钢铁侠3》大赚，稳定的《雷神2》、《美队2》都获得了超过50%的投资回报，风格创新的《银河护卫队》变得更符合年轻人的口味，甚至比《美队2》还要成功。高潮戏《复仇者联盟2》，毫无疑问比《复联1》赚得更多。更可怕的是此时漫威还在创新，在其他公司缓缓跟上的时候，漫威又一发力，再次扩大商业的领先优势，另辟蹊径开始了更小投资的尝试，用只有1.3亿美元的《蚁人》，获得了全球5.2亿美元的票房！
《复仇者联盟2》海报
第一阶段拍摄6部，只是试水；第二阶段的7部影片，没有一部不成功，证明了“电影宇宙”这种抱团取暖的商业形态是正确的；而第三阶段，漫威更是全面开花，影片多达11部，其中接近半数不是追加投资，而是规模减小再开单片，在创作方向上大胆地开掘出数种新尝试！
第三阶段，《美国队长3》《奇异博士》《银河护卫队2》《雷神3》《蚁人2》都是稳扎稳打的赚钱机器；和索尼谈妥了合作，共同开发“蜘蛛侠”形象，把最成功的品牌又收了回来，拍了一部《英雄归来》，还有7月马上要上映的《蜘蛛侠：英雄远征》；同时《黑豹》作为非裔英雄，《惊奇队长》作为女性英雄，形象上继续丰富着超级英雄阵营；《复仇者联盟3》明明像是4的预告片，却大获成功，而《复仇者联盟4》作为收官之战，就更不用说了……
漫威影业草创十年纪念海报
漫威疯了，观众也疯了。这和上瘾已经没差别了。影迷越看，就看得越多，对人物投入感情愈深，就会看得更多……
最可怕的是，漫威对于这种连续贩卖的生意已经十分娴熟了。之前常规的商业电影即使懂得依靠续集稳定增加票房，也不曾如此紧密地勾连故事。而漫威早期通过在影片结尾彩蛋暗下钩子，推动影迷猜测之后的剧情；现在更是对每部影片的串联和布线、对观众心理的研究已经接近诈骗的程度，影迷却浑然不觉，还在乐不思蜀地继续掏钱买票！
《复联3》片尾彩蛋
是的，就是“诈骗”。
回忆下《复联3》，悬而未决的结局中出现了“惊奇队长”的标志，然而《复联4》中她只是打了酱油。那个标志明显是为了推高之后《惊奇队长》的单片票房。而《复联4》中第一个死去的英雄是“黑寡妇”，《黑寡妇》的单片明年就要上映了。那故事虽然只是前传，但肯定又会因为情怀而票房爆炸……
漫威已经把每部影片的彩蛋，拍成了下一部影片的广告。而影迷们还生怕没看到，硬是最后还要坐在影院里等。环环相扣，影迷们走的最长的路，就是漫威的套路。当所有人都在强调情怀，制作公司正在偷笑着大把数钱。
当影迷们怀念英雄人物退场，却不知道故事的变化，都源自背后合理的商业逻辑。“钢铁侠”之死是因为号称1亿美元的片酬，已经把制作成本推高得刹不住车了；“美国队长”的退出，是因为演员早就对系列厌烦，萌生去意……现在超级英雄已经太多了，主演们片酬越要越高，年龄又不断在变老，干脆更新一批新演员也好，这样片酬签得比较便宜，未来十年又是稳赚不赔……
漫威女性角色群像
谁死了都无所谓，谁要的价太高，就把他弄死得了。未来，“复仇者联盟”的主角至少还有逗比抱团的“星爵”和“雷神”，在外太空活泼地飘着，人气不减；“蜘蛛侠”本来就是漫画头牌，和年轻观众一起成长，这小伙至少未来还能再拍十年；一个英国资深演员卷福扮演“奇异博士”，声望完全足以接下“钢铁侠”小罗伯特·唐尼离去的盘；“黑寡妇”和“惊奇队长”是两个女性角色，“黑豹”代表非裔人群……新开发未来还有代表欧洲力量的《永恒族》，以及华裔英雄《上气》……
谁继承了钢铁侠和美队的装备和衣钵，毫不重要。谁有资格拍单片，单片投资回报率最高，谁才站下一代的C位。不用担心选错人，我们让观众用钱投票，还有四五年的时间，慢慢去选择下一代“复仇者联盟”的核心成员和队长。
《复联4》完结了。观众以为真是“终局”，然而从漫威公司的布局来看，套用丘吉尔的一句经典名言，很说明问题：
“这不是结局，甚至都没到结局的开篇。这只是开篇阶段暂时结束了”。
漫威超级英雄群像
你听说迪士尼集团今年已经把21世纪福斯公司收购了吗？是的，这代表着“X战警”未来和“复联”的版权能合并了。原著漫画中，X战警“万磁王”有个儿子，叫“快银”，有个女儿，叫“绯红女巫”……之前由于版权问题，《X战警》系列影片中没提“快银”和“复联”的关系，《复联》中没说“绯红女巫”、“快银”的父亲是“万磁王”……现在这些都不是问题了。
漫画中，X战警的人气角色“金刚狼”和“凤凰女”，都加入过某一代“复联”……虽然制作人员相对保守，认为影片开发计划没那么快，但X战警和复联英雄们在电影中来回串门，只是时间早晚问题……
现在，你看了一部“复联”，可能会去看下一部“复联”，也可能就不看了；未来，你看了一部“X战警”，发现反派无比强大，变种人们被虐得很惨，你不得不再看一部“复联”，终于反派被揍了，你心满意足地走出影院，心甘情愿地掏了两回电影票钱！
漫威电影宇宙参演演员合影
漫威的成功，是“电影宇宙”计划与商业电影类型的成功，也是影视制作公司之间合作与商业垄断的最终胜利。即使现在每年超级英雄片层出不穷，只要还有赚，他们就将继续拍下去，拍得更多，更快。
市场总是变化很快，潮起潮落有内在规律，谁也说不清。香港电影在上世纪90年代初曾有过一阵繁荣，产生了大量商业上成功的武侠电影，卖到了东南亚等亚洲市场，然而一旦退潮，就再也不见了。就好像那部李连杰主演、质量颇高的《倚天屠龙记》，因为票房惨淡，故事上就再也看不到续集了。影视公司比观众精明得多，明知道赔钱的买卖，都不会再干。
超级英雄电影不可能一直流行到世界末日。到某一天，我们厌倦了，再也不想看了，这些开发计划就都会突然停止。影视公司也会转而去寻找更多更丰富的创作题材，那也不失为一种好事。
那一天何时到来，谁也说不清。但总会来的。在这之前，还有不少年月的狂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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雷达卡
发表于 2019-5-7 01:0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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