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小夕茶馆】风言风语道初心——评国漫电影《风语咒》

行走的灯 · 发表于 2018-8-16 00:2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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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言风语道初心——评国漫电影《风语咒》

（友情提示：本文略长，含海量剧透）

   8月份，一部国漫大电影《风语咒》在中国漫迷中引发热烈反响。不少人说这部电影是继《大圣归来》《大鱼海棠》后的又一座国漫里程碑。国漫崛起的口号，再一次响起。
   然而，也有不少人说它根本算不上良心之作，国漫崛起仍然只是个口号。
   这部电影我看了。做为一名资深漫迷，一名侠岚粉，我想说一句自认为比较公道的话：这是一部好电影。
   说它是好电影，是因为《风语咒》的平均分绝对能达到及格。此外，它还有一些亮点可以作加分。

   及格，意味着犯的错误少。《风语咒》成功避开了国漫电影常犯的一些错误。怎样才能少犯错误？首先，它得是一部电影，其次才是动漫。你首先得把它当成一部电影来拍。
   电影，至少要讲一个合格的故事，然后才谈得上人物、主题和情怀。过去的国漫电影连故事都讲不圆，情怀再多，也成了荒唐一笑。
   《风语咒》的故事是合格的，尽管不算出彩，也仍有瑕疵。此外，它的人物、主题和情怀，都拿捏得恰到好处。
   下面从故事、人物、主题三个方面，把《风语咒》掰开揉碎，解读一番。

故事：小人物的励志成长记

   不会讲故事，是国漫，甚至是大部分国产电影的通病。
   《风语咒》没有犯这样的错误。
   想必制作方在剧本上没少花心思，整部电影节奏恰当，笑点不落俗套，主线没有硬伤，特别是借鉴了大量成功的电影元素，比如国产喜剧的搞笑手段。

   动漫电影，以及各种奇幻电影，面临的第一道难题是：铺设世界观。你得把虚构的世界观给观众讲明白，让观众知道这个奇幻世界是怎样运行的。在这上面，《大鱼海棠》失败，《大圣归来》讨巧。《大鱼海棠》的世界观太陌生，没讲明白。《大圣归来》所幸是一个中国人都熟悉的故事，不必花太多力气铺陈。
   《风语咒》没有犯这样的错误。
   《风语咒》开场即用旁白的形式说清了基本的世界观。这个世界观是从《侠岚》继承过来的，但即使没看过《侠岚》也不会糊涂。这一点很重要，必须考虑到可能有没看过《侠岚》动画的观众。
   接着，故事在三个笨贼和一个废柴的追赶中拉开帷幕。这种笨贼设定，让人想起成龙、宁浩国产喜剧的套路。山炮帮在一定程度上象征了芸芸众生，衬托出主人公朗明的角色定位：一个受人欺凌、不被信任的“小人物”。
   卖印章的一段，和《侠岚》原作衔接得十分巧妙，让我们相信：这里确实是侠岚的世界，动画中那些熟悉的人物并未走远，这就让原作党更有兴趣看下去。

   卖印章和山炮帮的两段戏，奠定了电影的喜剧氛围，并在观众面前拉开一幅“中国风”的宏伟画卷。从场景、造型到台词，中国风无处不在。山炮帮的丑恶面容，十分符合中国市井小人物的特点。“闲庭信步”“春风拂面露华浓”，这样的台词既有中国韵味，又不做作。
   接着，是一段平凡、温馨而又搞笑的家庭戏。身边的母亲，消失的父亲，引入了亲情的主题，玖宫岭天净沙首领的一句“十三年前，那个人”与郎敬的失踪串在一起，引入了“风语咒”的悬念。
   至此，一切都已铺垫到位，

   紧接着，一夜之间，母亲失踪，镇子被毁，郎明不可思议地复明了。神秘的女主现身，带着男主踏上寻母之路。
   郎明跪在一片废墟中呼唤母亲，是电影的第一个小高潮。那句“我终于能看见了，你却不见了”引人泪目，强调了“亲情”的主题。
   这中间有很燃的一场戏，就是原作主角团的登场。辗迟等五人华丽现身的时候，我在心里大喊了一声：帅！这个效果主要是编剧的节奏把握得好。

   男主和女主在一起后，故事转向了无厘头风格。特别是“那个村”的“王富贵”们，承包了电影一大半的笑点。
   在这里，无厘头的运用虽略显突兀，却可以接受。因为小人物和无厘头喜剧是匹配的。喜剧效果源于错位，小人物去做力不能及之事，就会产生错位，就会制造笑点。《风语咒》的主人公是个小人物，这是无厘头行得通的前提。
   喜剧，在当前中国电影市场是最吃香的。编剧选择了一个很好的立足点，让这部“动漫”可以作为“电影”站住脚。
   这段无厘头的戏还借鉴了很多元素。编剧善于博采众长，“那个村”的笑点，带有鲜明的国产喜剧风格；祭祀的一段，能看出印度电影的痕迹；村长讲述村子历史的那段，运用了简笔画。男人大肚子的梗，不知编剧是否想起了《捉妖记》？（包括后来母子相见的场面，让人没法不联想到《狮子王》。）
   这些成功的元素，在编剧“化功大法”的熔铸下，显得并不生硬。
  “那个村”的戏份，也是男主和女主各自的成长之路。男主先天的乐观精神融化了女主冰冷的心，也为电影增添了不少温情色彩。萤火虫的光芒，配上插曲《懵懂》，令人陶醉。（圈9甜美的音色真的很适合二次元歌曲。）

   好景不长，大反派假叶现身，朗明和小妖孽被迫分离。电影推向高潮。
   男主的希望再一次破灭，此时的他太弱小，没有“守护”的勇气与决心。
   村长对朗明的一番话，是朗明觉醒的开始。其实这一段颇为生硬。村长莫名其妙地原谅了朗明，又莫名其妙变得充满智慧。没办法，男主需要一次激励，才能实现成长，知耻而后勇，走上英雄之路。

   小妖孽的手铃，是一个重要道具。手铃不仅是二人的定情信物，还起到了推动情节的作用，朗明循着手铃的声音，一路找到了假叶的大本营。（蒙住眼睛，恢复听觉，暗示朗明已经开始觉醒风语咒。）

   最后，母子相见，是电影真正的高潮。
   罗刹原来是拥有强烈愿望的人变成的。这是一个巨大的反转，反正我第一遍看时没猜到。至此，谜题都解开了：消失的梅姐、突现的罗刹、女主的目的，以及在那个村救了郎明性命的第二只罗刹。
   使郎明复明的，不是陀螺的力量，而是母爱的力量。巨大的反转彰显了母爱的伟大。梅姐在万兽奔腾中拼命逆行的一幕，把“亲情”的主题推向了极致。
   可梅姐还是离开了，小妖孽也离开了，因为男主依然很弱，他还没有成为英雄。然而他的内心已经变得坚定，不再怯懦。
   失去了，才懂得珍惜。朗明终于明白，什么是守护，什么是真正的侠岚精神。只要勇敢地守护珍贵的东西，哪怕不能拯救世界，也是英雄，也是侠岚。
   故事到这里，算是讲圆了。

人物：废柴的英雄梦

   《风语咒》的主人公郎明，是一个和原作主线没有任何关联的“新人”。这是制作方的聪明之处。
   动漫大电影中，主角的身份是一件麻烦事。如果用原作中的角色，虽然塑造人物省了不少力气，但编故事的难度却提高了。既不能让“番外篇”与原作剧情产生矛盾，又必须在番外中设计大量戏份。原作的体量越庞大、结构越严密，大电影的技术难度就越高。
   相对的，让新人充当主角，原作角色担任绿叶，可以有更大的发挥空间。新人大可如烟火般绚丽地绽放一回，然后“事了拂衣去”，从此再不出现在原作动画中。

   制作方的另一个聪明之处，是郎明的角色定位。
   郎明是一个地道的小人物。尽管后来证明，他是拥有风之力量的奇才，可是在世人以及自己眼中，他只是一个连侠岚印都没有的市井骗子。
   可是，唯有小人物，才能产生喜剧效果。唯有小人物，才能使“侠”之精神得到升华；也唯有小人物，才能在挺身而出之时深深打动观众。
   梅姐，是一个典型的中国传统母亲形象：性情凶悍，狡猾市侩，还有点小暴力。一个在市井中混生活的单身母亲，理应是这样子。梅姐的闪光点和缺点一样明显。她与郎明在一起嬉笑怒骂时，观众可以明显感受到这个女人骨子里的善良、坚强与母爱。
   梅姐是典型的面恶心善。这符合中国传统观念。由于既要当母亲，又要当父亲，所以她兼具母亲的慈爱与父亲的刚强。爱孩子却羞于口头表达，体现了中国传统的家庭观与教育观。

   相对较弱的，是女主的设定。小妖孽这个形象略显单薄，特别是她的来历，交待的不是很明白。她与郎明的童年故事，显得有些刻意。这是电影的败笔之一。不过她与郎明在一起的情节还是很精彩的，因为两个人正好互补。
   郎明弱小，但天性乐观，内心充满阳光；小妖孽强大，内心世界却一片荒芜。这种男女互补的模式，也是电影中常用的手法。反差强烈的两个人在一起，容易产生矛盾冲突，也容易使观众印象深刻。
   《风语咒》中，郎明与小妖孽是相互成就的。郎明教会了小妖孽珍惜眼下。小妖孽则用自己的毁灭，彻底唤醒了郎明内心的强大。

   更弱一些的，是一系列配角。特别是原作动画中的人物，全部沦为龙套。山鬼谣连一句台词都没有。或许，这很难避免，谁让他们这回只是绿叶呢！其他的如山炮帮三丑、孝阳岗的孩子、王富贵们，虽不算十分丰满，但配角的功能发挥得还不错。最后这些人组成了群像，被男主集体圈粉，象征着芸芸众生对英雄的认可与崇拜。
   最弱的人物是反派BOSS假叶。假叶复活饕餮的目的莫名其妙，最终流于烂俗：反派拼命复活一种邪恶的力量，最后自己也无法驾驭这股力量，成了炮灰。这是很多动漫的套路。个人认为，这一点不免成了电影的最大败笔。（不过感谢边江大大的配音，为角色加分不少。这部电影的成功，配音演员贡献了很大力量。）

主题：小情怀也能打动人

   国漫电影，包括国产奇幻电影，另一个常犯的错误是：劲使的太大。
   不知是否因为中国人偏爱宏观的东西，似乎没有点大情怀，都不好意思拿出手。可是，大情怀必须和宏大的叙事相结合，才不会显得做作。
   电影的主题，必须从情节中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。可惜，中国的电影人，讲故事的能力只是菜鸟，却偏要在主题上开启王者模式。
   《大鱼海棠》想要讲好一个为爱牺牲的故事，但少女的青涩纯爱，说到底，格局还是小。因此部分人会觉得《大鱼海棠》的女主有点作。
   《小门神》想表达的东西太多，结果，神界与人界的两条线索没有很好地接上，显得主题杂乱。
   《爵迹》的世界观宏大、新奇，人物繁杂，这在小说里可以成为优势。然而，电影的时间有限，你要有怎样的烹饪神技，才能把如此众多的食材熬成一锅恰到好处的高汤？故事没讲好，主题偏要攀向权力斗争这样的高度，显得矫情、无病呻吟。
   当我们的叙事能力足够强时，可以做加法；在此之前，必须先学会做减法。

   《风语咒》没有犯这样的错误。
《风语咒》的立足点很简单：亲情。对中国人来说，这是一个无时无刻不被提起，却又无时无刻不触动心肠的话题。只要把这个简单的主题表达出来，电影就立住了。
   《风语咒》也讲了深刻的东西：侠。这个主题很大，但电影很好地做了减法。主人公郎明，虽然有一个英雄梦，但这个梦很小。而且即使是小小的梦想，他也一度放弃。
   父亲在小郎明的心中种下了一颗侠岚的种子。可是，电影一开始，观众并不知道郎明的真实想法。侠岚对他的意义如何？一个卖假印章的骗子，也会向往成为英雄吗？

   当真正的侠岚现身，郎明确认掌心的疤不是侠岚印。梦想破灭了，面对众人的指责，他先是怯懦，然后声嘶力竭。此时他的心意依然不明朗。但那份不自信，却是一目了然。
直到他与小妖孽跌落山洞，为了压制体内的零力，小妖孽叫他讲一个好听的故事。我觉得，讲故事这段戏，是电影中唯一的神来之笔。如果说整部电影的成绩是70分，这一笔可以打90分。
   郎明讲了一个眼盲少年乐观地生活，最后找到玖宫岭，成为侠岚的故事。
   生死一线之时，人的反应绝对是内心最真实的声音。这一刻，观众才明白，郎明心中是有侠岚梦的。父亲的话，始终印在他的心间。只不过，他缺少自信，因为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物。
   在那个村的草地上，小妖孽折断了风车，郎明只是云淡风轻地摆了摆手。风车象征着对父亲的追忆、对梦想的坚守。这表明郎明此时已经放弃了侠岚梦。
   这就是小人物的梦想。太脆弱，太容易破灭。

   甚至直到最后，郎明也没有过“拯救世界”之类的伟大念头。他向反派开战，是因为反派夺走了他的母亲和爱人。郎明的侠之精神，首先是守护自己珍惜的人，拯救世界只是顺便的事情。
结局中，郎明拒绝了天净沙首领的邀请，只想留在家乡，和母亲朝夕相伴，再不分开。
  守护所爱之人，是小侠；守护芸芸众生，是大侠。侠，不一定要像郭靖、萧峰，教单于折箭，六军辟易；侠，也可以像令狐冲，管不了整个武林，就退而守住自己的一点初心。
   电影中不是没有体现侠之大者，面对饕餮之力，玖宫岭一众侠岚明知不敌，还是集体上阵，守护芸芸众生。天净沙首领的一句“坚持不住，就做好死的准备”，生动诠释了侠之大者。
   包括电影的最后，郎明的父亲——侠之精神的最高象征，为侠做了最好的注解：“是不是侠岚不重要，重要的是，有没有挺身而出，守护重要的人。只要心怀正义，侠岚无处不在。”
   《风语咒》没有刻意去讲宏大主题，却把一个真正的宏大主题讲出了丰富的层次感。这是它的聪明之处，也是它的成功之处。

结语：试问初心在否？

   很多人对《风语咒》不买账，说它抄袭的痕迹太多。这一点我持保留意见。电影里的很多场景似曾相识，但只要不是机械的复制，就不能粗暴地定义为抄袭。谁说别人用过的东西，我们就不能用？不怕套路，就怕有套路都不会用。
   拿这一幕来说：所有人伸出手掌，对准主人公，有人说这不是《功夫熊猫3》的桥段吗？抱歉，我实在不能苟同。普罗大众集体为主角输能量，这样的情节在动漫里太常见了。我在《妖精的尾巴》里见过，在《数码宝贝》里见过不下三遍。《数码宝贝》总比《功夫熊猫3》早吧？到底是谁抄谁？
   还有人想到《大圣归来》《大鱼海棠》《指环王》《功夫》《哈利波特》甚至《小王子》。凡此种种，不必一一反驳。当然，大圣和大鱼的彩蛋绝对实锤。
   要说真有抄袭嫌疑的，当属祭祀时的神曲，实在酷似狮子王的插曲《The Circle Of life》。这个说成致敬就勉强了。估计这首神曲，会成为国漫史上一个有名的原罪。

   我们挑剔国产，是为了让它更好。我们不是为了挑剔而挑剔。可是似乎总有些人挑错胜过关心电影本身。我们看电影，不是应该先看拍得如何吗？
   想要国漫发展得更好，制作方需要守住初心，广大漫迷更需要守住初心。
   奉劝部分人：不要因偏见失去了欣赏的能力。批判是一种态度，但批判也可以让人错过好东西。切忌矫枉过正。

   本文最后，送给《风语咒》制作方一句肺腑之言：
  国漫大电影过去从未有过门门及格者。有，自《风语咒》始。
   国漫过去从未有过真正崛起之时。若有，请自《风语咒》始。